徐玉諾
著名作家李凖給徐玉諾的題詞。
徐玉諾故居
欄目顧問:顧之川 策劃:王健
□記者 王錦春 付永奇
人物介紹:
徐玉諾(1894—1958),原名徐言信,字玉諾,河南省平頂山市魯山縣人,中國現(xiàn)代著名詩人、作家。1916年,他考入河南省立第一師范,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1920年,他創(chuàng)作第一首新詩《夜》,1922年出版詩集《將來之花園》,該詩集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較早的新詩集之一。1923年,其小說《一只破鞋》發(fā)表,引起文壇關注。他與魯迅、葉圣陶、朱自清、聞一多等文化名人均有交往。從1928年2月起,徐玉諾斷斷續(xù)續(xù)在淮陽工作生活多年。新中國成立后,他歷任河南省文聯(lián)聯(lián)絡部主任、河南省文史館館員等職,1958年在鄭州去世。2009年,他入選河南省“6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名單。
7月初,一個炎熱的早晨,記者一行驅車前往平頂山市魯山縣徐玉諾故鄉(xiāng)采訪。在徐玉諾文化研究會會長、平頂山學院教授趙煥亭,徐玉諾檔案館館長、魯山一高教師史大觀等人的精心安排下,記者先后參觀了徐玉諾檔案館和徐玉諾故居,并采訪了徐玉諾次孫徐森以及仍在故居居住的徐玉諾大孫媳婦張秀珍。一段段飽含深情的講述,一幅幅珍貴的照片,一張張穿越百年的文稿,讓記者對這位曾視淮陽為第二故鄉(xiāng)的愛國詩人的非凡人生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從魯山到文壇:一位鄉(xiāng)村教師的詩意突圍
徐玉諾故居位于魯山縣辛集鄉(xiāng)徐營村,雖地處偏遠,卻因徐玉諾而聞名。從省道進入村主干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石牌坊,上面刻有“玉諾故里徐家營”字樣。沿著主干道前行百余米,徐玉諾故居便出現(xiàn)在眼前。故居是典型的豫西山區(qū)農家小院,如今已經沒有主房,只有東屋和西屋。3間東屋北面一間設有大門,門前立有省市文物保護單位石碑各一塊,門上方懸掛“徐玉諾故居”匾額。紅漆剝落的木門上貼著一副對聯(lián):“做人做事做學問一絲不茍,愛國愛家愛百姓滿腔熱情”。
步入故居,記者看到,西屋內擺放著徐玉諾曾用過的油燈、小提箱、雨傘等舊物,以及與徐玉諾相關的書籍?!捌綍r來參觀的人很多,有本省的,還有從北京、山東等地來的。他們對‘大先生’非常敬重,對這些老照片很感興趣。”70歲的張秀珍身體很好,談起未曾見過面的祖父徐玉諾非常自豪,“從爺爺那代起,我們家輩輩都出教師,這也是對他文化教育思想的傳承吧!”
1894年,徐玉諾出生在這個普通農家,11歲時仍在家鄉(xiāng)放牛割草。1905年,受新思潮影響的同盟會會員徐教詩在家鄉(xiāng)開辦私塾,徐玉諾得以入學讀書。1912年,徐玉諾考入魯山縣立高等小學,1916年考入河南省立第一師范(簡稱河南一師),開始接觸《新青年》等進步書刊,積極參加學生運動。
1919年五四運動期間,徐玉諾被推舉為開封15所中等學校學生聯(lián)合會理事,參與組織學生罷課,聲討北洋軍閥及河南督軍趙倜。
1920年4月9日,徐玉諾創(chuàng)作第一首新體詩《夜》。同年12月4日,他寫出首篇小說《良心》,經郭紹虞推薦,發(fā)表于1921年1月7日《晨報》。此后,他接連發(fā)表大量詩文作品,逐漸在文壇嶄露頭角。后經鄭振鐸介紹,他加入文學研究會,與葉圣陶、茅盾等名家交往密切。
1922年,徐玉諾在羈旅漂泊中創(chuàng)作詩作《海鷗》和《將來之花園》,并將這兩卷詩稿寄給葉圣陶。葉圣陶為其寫下萬言詩評《玉諾的詩》,并轉給鄭振鐸。鄭振鐸將這兩卷詩稿合并為詩集《將來之花園》,于1922年8月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這部詩集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較早的新詩集之一,受到魯迅等文壇大家的高度評價。
徐玉諾的文學創(chuàng)作以詩歌和小說為主,風格獨特,充滿了對社會底層人民的同情和對舊社會黑暗的批判。1923年,他創(chuàng)作的“血與淚”小說《一只破鞋》《到何處去》等發(fā)表于《小說月報》,引發(fā)文壇震動。魯迅曾多次表示愿為其小說集作序,但被徐玉諾婉拒。
20世紀30年代,徐玉諾生活漂泊不定,但仍堅持創(chuàng)作。在淮陽師范學校、淮陽中學等校任教期間,他創(chuàng)辦《太平車》雜志,繼續(xù)發(fā)表詩歌、散文和小說。
徐玉諾一生創(chuàng)作400余首詩歌和100多篇文章,代表作有詩集《將來之花園》、小說《一只破鞋》《祖父的故事》《到何處去》等。他的詩歌既有清新自然的一面,又飽含對生命和人性的深刻思考。
1958年4月9日,徐玉諾在河南省文史館去世,享年63歲。他的兒子徐奎將靈柩護送回魯山縣徐營村,安葬于鳳凰嶺下徐氏祖塋。
在中國文化界,徐玉諾無疑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在普通百姓心中,徐玉諾是怎樣的形象?
面對記者的疑問,徐森講述了一件件往事:村里人認為爺爺學問大,無論年齡大小、輩分高低,都稱他為“大先生”。每當爺爺從外地回來,村里人便擠滿小院,有的甚至扛著農具從地里趕來。他們問明年種什么收成好,問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問孩子怎樣才能念好書……這些五花八門的問題,爺爺都仔細解答。爺爺對鄉(xiāng)親們非常尊敬,騎馬回家時,離村三里便下馬,邊走邊與鄉(xiāng)親們聊天……
在村頭鳳凰嶺的茂密樹林中,記者看到了群眾自發(fā)捐建的徐玉諾紀念堂。徐玉諾去世已60多年,當地村民依然懷念著他。
《將來之花園》的綻放:白話詩潮中的中原強音
聲名遠播的魯山一高有新老兩個校區(qū),老校區(qū)存有兩處國家級重點文物,徐玉諾檔案館便位于這個他曾參與創(chuàng)辦并擔任首任校長的校區(qū)內。
記者看到,徐玉諾檔案館內有多個展區(qū),分別展示著徐玉諾的生平事跡、文學成就、社會影響等。這里還藏有徐玉諾手書的“信愛和平”真跡和作家李凖題贈的“熱情似火 真純如嬰”墨寶,兩者相映成趣,引人注目。
“徐玉諾一生致力于文學創(chuàng)作和教育事業(yè),其作品和思想影響無數后來者。他的詩學精神與人格標高,為當代詩人提供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典范,是河南遞給世界的一張文化名片。”史大觀介紹說。
1919年,徐玉諾在《晨報》副刊版面發(fā)表首篇小說《良心》,開啟文學創(chuàng)作征程。1922年,其詩集《將來之花園》問世,成為河南省第一部新詩集,也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八本個人新詩集。該詩集以“草原”“夢”“小孩子們的花園”為核心意象,構建了一個純凈靈動的詩意世界,既飽含徐玉諾對中原民眾苦難的深切關注,又展現(xiàn)出其超越現(xiàn)實的浪漫主義情懷。葉圣陶稱其“有奇妙的表現(xiàn)力,微妙的思想,繪畫般的技術”。朱自清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中選錄徐玉諾9首詩,與胡適、劉半農的作品并列,足見其在白話詩潮中的突出地位。
徐玉諾的創(chuàng)作高峰集中于1920年至1924年,5年間創(chuàng)作300多篇作品,涵蓋詩歌、小說、散文等體裁。他的詩作既揭露兵匪橫行的社會現(xiàn)實(如《火災》中“處女們和母親/在已被踐踏得像一束亂稻草一般/死在火焰中”的慘烈),又以“預備給未來的一座花園”的想象,為苦難民眾點燃希望。這種“血與淚”與“夢與光”的交織,使其詩作兼具現(xiàn)實批判與理想建構的雙重維度。在形式上,他大膽創(chuàng)新,將傳統(tǒng)韻律融入自由體白話詩,創(chuàng)造出一種“自由而有韻”的新詩形式,如《黑暗》中“自由莫過于在黑暗中,快樂莫過于在黑暗中……”的反復詠嘆,使詩歌在口語化表達中不失音樂性。
作為中原新文學的奠基人,徐玉諾于1922年加入文學研究會,成為“為人生”詩派的重要成員。他積極參與社會活動,將文學創(chuàng)作與社會責任緊密結合,其詩作《小詩》《春天》等,以鄉(xiāng)土情懷與生命思考,為中原新文學注入了現(xiàn)實主義基因。
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徐玉諾影響深遠。茅盾將其小說《一只破鞋》收入《中國新文學大系》,臺灣詩人痖弦稱《將來之花園》為“新文學運動中國白話詩之古典”,日本學者秋吉收認為其文學價值“超過現(xiàn)有文學史定位”。
與魯迅的未竟之約:五四文壇的知交圖譜
在五四新文化浪潮中,徐玉諾以其獨特的文學才華和人格魅力,結識了一大批文化名人,形成了一個充滿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朋友圈”。這些友人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給予他支持和啟發(fā),也在其人生道路上留下深刻印記。
徐玉諾與葉圣陶的友誼從書信往來開始。1921年夏,在河南一師讀書的徐玉諾,通過書信與葉圣陶相識。葉圣陶被徐玉諾的才華所吸引,邀請他到蘇州甪直游覽。兩人見面時,葉圣陶一眼便認出了他。在蘇州期間,徐玉諾與葉圣陶、顧頡剛、郭紹虞等文史大家交流甚歡,思想碰撞對其后來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影響。葉圣陶后來為《將來之花園》撰寫了萬言長評。
魯迅對徐玉諾的賞識也是文壇一段佳話。1919年冬,徐玉諾在《晨報》副刊版面發(fā)表處女作《良心》,描寫土匪洗劫村莊后寡婦賣淫的慘狀。魯迅讀后立即囑咐編輯孫伏園:“此君小說有血肉,當集冊出之?!彼踔林鲃犹岢鰹槲募餍?。徐玉諾在回信中寫道“愚笨如玉諾,恐幼稚作品損先生清名”,字里行間透著中原人的質樸與倔強。盡管如此,魯迅對徐玉諾的才華始終念念不忘。
徐玉諾在回憶魯迅的文章中,以詩寄情:“收拾《良心》作長序,重托伏園傳心意。恨我怕名婉拒絕,事后才知對不起?!痹娭屑扔袑︳斞钢鲋鞯母心?,更流露出對當年婉拒序言的深深抱憾。
除葉圣陶和魯迅外,徐玉諾還與鄭振鐸、朱自清、聞一多等文化名人交往密切。1922年,徐玉諾的詩作被收錄于由葉圣陶和鄭振鐸編選的新詩合集《雪朝》中。鄭振鐸稱贊徐玉諾為“現(xiàn)代的、有真性情的詩人”,并為其詩集《將來之花園》撰寫序言。聞一多則將徐玉諾與冰心相比肩,稱贊其詩歌“超等”。
徐玉諾的“朋友圈”不限于文壇,他與教育界人士也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他曾在淮陽師范任教,與該校師生感情深厚。此外,他還與顧頡剛、王伯祥等教育家有過交往,這些經歷對其教育理念和文學創(chuàng)作都產生了積極影響。
徐玉諾的“朋友圈”不僅是他文學創(chuàng)作的源泉,也是其精神世界的寄托。他從中獲得了創(chuàng)作支持與鼓勵,更在思想上得到啟迪和升華。其文學成就和人格魅力,使他成為五四文壇不可或缺的人物。
“徐玉諾是五四時期的思想啟蒙者,其作品深刻影響了南丁、李凖等河南作家,對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愛國主義教育和人文精神培養(yǎng)具重要啟示意義?!壁w煥亭在談到徐玉諾的當代價值時表示。
獨行者的棱鏡:特立獨行的文人風骨
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徐玉諾是一個極具個性與魅力的人物。他以獨特的文學風格和特立獨行的精神,成為一個令人矚目的存在。
1923年春,在河南臨潁甲種蠶校執(zhí)教的徐玉諾送友人赴京,因談興太濃誤了下車,竟乘火車直抵北京。由于沒有返程路費,這個身著灰布長衫的詩人在《晨報》上登出震動文壇的“賣身啟事”:“愿充各級學校文學教授……月薪只需十二元?!本庉媽O伏園故意將這則啟事置于“百物出賣”欄,連登兩日。周作人讀罷大笑,將徐玉諾接到八道灣宅邸,相聚數日后委托他護送俄國盲詩人愛羅先珂歸國。這段軼事猶如徐玉諾人生的隱喻——率性而為,卻在不經意間攪動時代風云。
護送愛羅先珂歸國途中,他們遭遇日本便衣跟蹤和警察盤問,徐玉諾從容應對。這段經歷被他寫成《小詩》,其中“北風冰冽,大雪紛紛”的意象,與魯迅《野草》中“血沃中原肥勁草”形成奇妙共振。多年后,日本學者秋吉收發(fā)現(xiàn)這一細節(jié),推測魯迅創(chuàng)作或許受過徐玉諾的影響。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fā),正在山東煙臺教書的徐玉諾救國心切,便給家里寫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國家有難,自己不能坐視不管,要宣傳抗日,家里的事情顧不上了。
在趕赴抗日前線的途中,他聽見防空警報不時響起,看到火車站擁擠不堪、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傷兵無人過問。有的傷兵蜷伏在地,呻吟不止;有的沿街乞討。徐玉諾目睹這凄慘的景象,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大步跨上臺階,摘下帽子揮動,用洪鐘般的嗓音痛斥日軍暴行,呼吁同胞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不當亡國奴。他指著那些傷兵說:“他們是為保衛(wèi)祖國而流血的!我們難道能忍心看著他們受罪而無動于衷嗎?每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應該救助這些在抗戰(zhàn)中流血負傷的同胞……”演講結束,在場群眾紛紛捐款。此舉轟動車站,招致國民黨便衣特務盤查,稱其擾亂社會治安,甚至揚言要把他抓進監(jiān)獄。徐玉諾理直氣壯地說:“你們是不是中國人?你們有沒有一點愛國心?對抗日傷兵你們不管不問,我們捐款救護他們,難道是犯罪嗎?”周圍不少群眾高喊:“打倒?jié)h奸賣國賊!”特務見群情激憤 ,灰溜溜地走了。
在上海車站,他因贈錢給難民后無錢買票,竟指著查票員厲喝:“你不認識我徐玉諾嗎?”這種“天真”的勇氣,讓后世研究者感嘆:“他活在一個自己構建的精神王國里?!?/p>
1944年8月,徐玉諾應河南一師同學寧介泉之邀,拖家?guī)Э谌ネ鹞鬣嚳h(今鄧州市)汲灘鎮(zhèn)中學任教。由于長時間顛沛流離,徐玉諾生了一場大病。寧介泉給予他一家極大的照顧。然而,1945年春宛西淪陷,寧介泉投靠日本當了維持會長。徐玉諾發(fā)現(xiàn)后,悄然消失一周,在附近徐家村以辦私塾謀生。安頓好后,他于深夜返回汲灘鎮(zhèn),將家屬全部帶走。
1947年冬,豫西軍區(qū)司令員韓均專程探訪老師徐玉諾。師生重逢,徐玉諾激動道:“自淅川一別,今日終得見!”他安排隨從在東屋享用豐盛宴席,自己卻與韓均在西屋舊馬扎上共食一碗芝麻葉面條、幾張餅饃配紅辣椒。兩人吃得滿頭大汗,被旁人誤以為“開小灶”。徐玉諾擺手笑道:“正該如此!”面對昔日學生、今日司令,徐玉諾仍以最簡單的方式踐行“平等相待”信念,文人風骨盡顯。
“徐玉諾的一生,是‘特立獨行’的生動注腳。他的‘怪’,不是嘩眾取寵,而是對藝術純粹的堅守,對理想不滅的追求。他以獨特的姿態(tài),書寫了一個文人應有的風骨與尊嚴。”趙煥亭在座談會上表示。
沙潁河畔的足跡:被遺忘的周口執(zhí)教歲月
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徐玉諾不僅以獨特的文學成就著稱,其在周口(包括淮陽和商水)的生活與工作經歷也備受矚目。他在淮陽師范和淮陽中學任教多年,留下了諸多令人難忘的故事。
徐玉諾與淮陽的緣分始于1928年。這年2月,他來到河南省立第二師范學校即淮陽師范任教,教授“文學概論”“學術文課”和“文學作品課”。生活穩(wěn)定后,他把母親和家眷接到淮陽,租住在城內龐家大院。不久,他在城東門外買了二畝地、一口井,并讓家人從老家送來一頭驢,在城內開起了磨房。
徐玉諾教學深受學生喜愛,其人格魅力和獨立精神更影響深遠。課堂上,他引經據典,將文學與生活緊密結合,授課生動有趣。1929年中秋節(jié)后,徐玉諾在課堂上情緒激動,突然撂下講義揚長而去,引發(fā)全校轟動。師生紛紛譴責校長蔣福之,認為是他逼走了這位新詩人,部分學生甚至罷課抗議。1932年,為紀念“九一八”事變一周年,國民黨第七專署與淮陽縣政府召開群眾大會,邀請徐玉諾作為社會知名人士登臺講話。他卻以諷刺口吻簡短有力地說:“東北三省的淪陷,不怨政府,也不怨守土有責的軍隊,而怨那里的老百姓當了亡國奴?!毖援?,怒形于色,憤然走下主席臺。臺上國民黨軍政官員像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正是這種不拘小節(jié)、率性而為的性格,讓他在學生中備受敬仰。
在淮陽期間,徐玉諾還有兩項“業(yè)余愛好”引人注目:養(yǎng)毛驢與做西服。他讓家人把毛驢送到學校,視為家珍,常邀同事觀賞。后來,他還用毛驢為學生磨面碾米,分文不取。為了做好西服,他寫信向倫敦、巴黎的西服店訂購機器和樣品,用淮陽本地粗布做試驗。雖然常常失敗,但他樂此不疲,還免費為同事和學生制作衣服。這些看似“怪異”的行為,實則體現(xiàn)了他對生活的熱愛和對自由的追求。
戰(zhàn)火年代,徐玉諾于1930年、1940年兩度避居商水王溝橋。在商水期間,他住在學生張衡石伯父碩卿公家,目睹戰(zhàn)爭給民眾帶來的苦難,創(chuàng)作了小說《半鍋麩子糊涂》,以細膩筆觸描繪了商水人民在戰(zhàn)亂中的生活,展現(xiàn)了他對社會底層人民的深切關懷。他還寫信給在上海的葉圣陶,傾訴自己在避難中的所見所聞,信中充滿了對戰(zhàn)爭的憤懣和對和平的渴望。
1934年秋,母親病重,在外地教學的徐玉諾返回淮陽照料。1935年初,母親病逝,徐玉諾在淮陽安葬母親后為母親守喪。同年,他再次到淮陽中學任教,并在秋季開學典禮上作題為《修行重于修辭》的演講,教育學生:“寫文章要注意修辭,但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修行。真正的愛國思想和行為,比修辭更重要。一個愛國人物的一生行為,本身就是一篇好文章。”這種強調愛國思想和行為的理念,在他的教學中得到充分體現(xiàn)。
“作為五四新文化運動中成長起來的愛國詩人,徐玉諾堪稱中原大地一步跨入全國新文學殿堂的第一人。旅居淮陽期間,他創(chuàng)作出了大量作品。這一時期的工作生活和文學創(chuàng)作是徐玉諾人生經歷的重要組成部分。”徐玉諾文化研究者、周口師范學院教授任動表示。
徐玉諾生在魯山,卻將周口淮陽視為第二故鄉(xiāng)。他在沙潁河畔執(zhí)教、抗敵、寫詩,把周口的風骨與血脈融入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當沙潁河水從魯山奔涌而出,一路東流注入周口,我們仿佛看見:那位在秋風中為學生磨面的詩人,那位在禮堂里振臂疾呼的教師,早已將勇氣與慈悲化作種子,深植于這片土地。魯山賦予他生命的起點,周口則為他提供了思想的戰(zhàn)場與精神的歸處。當后人撫摸他留下的詩稿與舊物,觸摸的不僅是文學的脈絡,更是一位文人用一生寫就的關于信仰、關于土地、關于民族的精神史詩。徐玉諾,不僅是河南新文學的拓荒者,更是沙潁河畔永恒的文脈坐標、中原大地不滅的精神火炬。
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星空中,徐玉諾在周口的歲月猶如沙潁河上的一顆明珠,折射著文人風骨與時代精神的光輝。1928年至1935年間,這位詩人以淮陽師范和淮陽中學為舞臺,譜寫了一曲動人的教育詩篇。